黑蝙蝠回家了

黑蝙蝠回家了

【黑蝙蝠回家了】之一, 二, 三

民國52年6月18日-陰曆四月廿七日(註)傍晚,一架由周以栗中校駕駛的P2V電子偵察機悄悄從新竹基地起飛,機上有14名官兵;起飛後它先往北飛、晚上20:00天已全黑,它從浙江路橋東北方進入大陸,一路上在杭州、南京、武漢等地發送錯誤的雷達電波,測試解放軍的防空雷達會被誤導到什麼程度,中共空軍派出了8架次的米格機攔截,但都撲了空,直到江西臨川上空已是翌日凌晨,硬是被中共米格機飛行員王文禮以目視的方式發現、並被擊落,P2V豪無反抗,因為機上没有任何武器,連軍官用手槍都在登機前被收走了。(註)被擊落的P2V偵察機一頭栽進臨川大窩坑的斜坡上,領航官被摔出透明機鼻,掛在樹上,所有14名機組員全部當場殉職…。

墜機點有位15、6歲的年輕小伙子,全程目睹了這架拖著火光尾的飛機墜毀,之前他聽過晚上的飛機聲音,但這還是他第一次看見飛機的真面目,但已撞得支離破碎。他說只要晚上聽到飛機聲,第二天早上村裡就會滿地的宣傳紙,都是這飛機灑的。

第二天早上,新竹空軍基地旁的眷村裡有14戶人家爸爸早上没有回家,家裡傳出陣陣的哭聲,這個眷村被附近人稱為『寡婦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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卅九年後,這架P2V偵察機的機長周以栗上校(追贈)遺孀帶著皆已成人的四位兒女和他們的家人來到江西找到了當時的墜機地點,她想把這14位烈士的遺骨帶回台灣,葬在台北新店的空軍公墓。

但這件事情哪有那麼簡單?!

第一、中華民國空軍無法出面,為什麼?因為P2V的任務不是中華民國空軍的任務,那是美國中情局CIA的海外任務,還没有解密。
第二、對中國來說也尷尬,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總結就是一架飛機上14個人,不管要做什麼都得14個家屬都同意才行!但要找齊14個家屬談何容易…。

這時家屬找上了我,我們密談了很多次,我要這個獨家、家屬們需要我出面協商很多事。我很感謝台視當時的長官,這是一個大案子,何時能成没人知,會不會成新聞報導都不知道,但長官同意我這麼做了,並且幫我保密。我和家屬都知道這件事如果事先曝光一定完蛋!而且當年尾台灣有政治選舉,此事萬萬不能被政黨操作。

在協調多月後我決定做了,我連家人都没有告訴他們我在追什麼新聞,怕嚇著他們。這年初我才做了「無名屍」的報導,半夜常會有不願曝光的無名屍家屬撥電話給我…。

當時還没有網路,好不容易靠著書信往返、我和美國參與這計畫的人員聯絡上,對於報導此事他們都樂觀其成,只要能讓中共難堪的事,美方都高興!我規劃著德州和加州的採訪,對方願意出我所有費用,只要不出錢就有新聞的事,公司都高興。

[如果你膽小就不要看以下內容!
但也不要質疑我說的,信不信由你,我不會騙人,但我也不會解釋…]

一個晚上我坐在書房裡整理資料,我的手機響了,一個低沈的聲音。
「蔣先生,我姓王,你不認識我,但我知道你要去美國採訪,有人托我請你不要去,因為會產生與你的初衷想法相反的事…」
「誰告訴你我要去美國?關你什麼事?」

接著他講了我要去採訪的對象與採訪內容,這些我都没告訴過任何人,資料也都放家裡,没帶去過公司,這位王先生怎麼會知道…?!接著他講了讓我嚇一跳的事。

「你現在坐在你的書房裡,你的書桌上放著…資料,你的右前方是…和…的照片。」
我站起來走出去瞄瞄客廳,太太和小孩都在看電視,理都没理我。
「我是拜觀世音的,我就是你書桌上那那兩張照片的本人請我打這個電話的,他們現在就站在你旁邊。」
越聽越毛骨悚然…。
「周先生一手已斷,黃先生臉部有嚴重的撞傷,…他們拜託你不要去美國,他們想回來,但你去、他們就回不來了。你需要的資料我會告訴你…」

你信嗎?我没有信不信的問題、我是經歷其中。當天晚上我就約好第二天南下高雄見王先生。
(註1)黑蝙蝠中隊的任務都在没有月亮、好天氣的夜晚執行。
(註2)CIA認為飛機没有武裝就不會反抗、回擊,而會盡全力把飛機飛回來。

【黑蝙蝠回家了】之二

我見到了王先生,哈哈,他比我小個10歲吧!穿著三宅一生的T恤、喇叭褲、夾腳拖,時尚得就像個電視明星!!
「蔣哥,我去過台視參加唱歌比賽喔…!」
他還像個小孩似的興奮的告訴我。看了他、我的戒心少很多,採訪經驗告訴我,我要防的是比我年紀大的人。

但回到他的住處,一講話他就像變了個人似的,老氣橫秋的告訴我這架P2V的經過,最後他畫了張圖給我,上面是墜機地點,樹在哪兒、人掛在哪兒、田在哪兒、田畦怎麼走、一段一段的丘陵地,彷彿他去過現場一樣。這張圖我收了起來…。

接著我很低調去了趟美國德州,當年部份黑蝙蝠隊員曾在這裡受訓,但過去參與計畫的人不是過逝了就是垂垂老矣,老美不希望他們與我見面,理由是。
「…年紀大的無法有條理的說出事情始末,過程不對、或次序顛倒…都會影響此事件的定位…。」
但我來真正的目的是要了解:
1).這些飛行機組員執勤時的身份,是代表中華民國空軍、還是CIA?
2).出事後的撫卹金怎麼給的?
3).美方對中共擊落中華民國空軍、CIA飛機的反應?
4).對當時解放軍空軍的了解?

接待人員很禮貌的先對我搜身、確保我身上没有錄音才一一回答我、而我也不能做筆記!
1).當時部份中華民國空軍飛行員正在辦理退役、轉至1959年底成立的中華航空公司服務,飛「非大陸地區」以華航為主、機組員著華航制服;但飛「大陸地區」的還是希望是中華民國空軍飛行員、並穿軍服,不希望萬一被俘虜後被視為間諜。(註1)
2).不管是34隊(黑蝙蝠中隊)、或是35隊(黑貓中隊)的隊員,只要出任務、被證實失事或失蹤,CIA一定依照美軍空軍人員遺族撫卹,分16歲以上視大口、15歲以下視小口。
3).美方認為34隊損失的14架次任務飛機純屬意外,依當時解放軍的空防技術不可能擊落這些電子偵察機。
4).美方給了我一組中國的電話號碼。

我在德州參訪的時間不長,一天參觀、一天訪問,住在一個離基地不遠的小鎮招待所,24小時有人「陪同」,手機全程關機。我告訴接待的人員我此行的目的很單純:我無意探聽什麼、純粹為赴江西找遺體做準備。第二個晚上,美方請我在基地內餐廳吃漢堡、喝啤酒,我認為他們其實是在試探我吧!?大家很快就輕鬆聊了起來,我的父親曾在台南基地美軍顧問團工作,他的英文一級棒,比美國人的英文還好!第七艦隊司令常搭直昇機到台南機地頒獎狀給我父親。我說完這段就有一人問了我父親的英文名字、然後離席,不一會又進來。我清楚知道他去做了什麼,那就是我要的…。

回招待所前,年紀較大的一位和我握手時說了兩件事。
「Jeremy…每一位中華民國空軍飛行員都很優秀!我很遺憾他們發生的事,我們的確給了每一位出事的飛行員該有的照顧,但我們也知道他們没拿到,那是你們政府的處理,我們無權過問…,我給你的電話號碼就是那位擊落P2V的中共空軍飛行員Mr.Wang的電話,你可直接找他,他還活著…。」

我聽得很激動,兩岸間的紛紛擾擾卻由個外國人跟我講這些…。

回台灣後我什麼也没說,赴美之行只有一個疑問:那筆巨額撫卹金去哪兒了?周以栗上校捐軀時上有老父、下有一妻四子,兩大口、四小口的錢進了誰的口袋,其他13人呢?

七個月時間我都在默默的蒐集資料,我必須說服自己這件事是得有意義的,不能我去了江西把遺體帶回來後、又發現有錢的弊端,那不如不去…:
1).34隊有14架次飛機出事,所有遺族撫卹金用於補助興建中的石門水庫工程款。
2).已轉服華航的人員撫卹金,由華航負責籌措費用補助。
3).周以栗機長這架14機組員的家屬同意書只收到13份,有一個家庭以「入土為安」了,不同意移靈回台!
4).信不信?!我花了一個星期的時間,天天去、用相機拍下了新店空軍公墓的每一個墓碑!尋找一百多位偵察任務…,我的腿被蚊蟲叮咬得一包、一包,有些化膿腫得跟什麼似的,但我心甘情願,我知道我的目標是什麼。

13個家屬中願意前往江西的只有五位,其他都寫了委託書無誤,由於即將年底了,部份家屬情緒很激動;過去40年是不知道,現在知道了還不快去挖回來!?不然就永遠別挖了!

我最怕聽到家屬說後面那句,雖是氣話,但那付老淚縱橫、滿臉通紅的感覺讓我心很不忍。我不敢想像他們這四十年是怎麼過來的,失去了家庭支柱、失去了經濟來源、失去了一切,還不能聲張,因為軍方會來警告…,所以很多家庭為了躲軍方都跑去美國!我知道周以栗遺孀周蕭家珍女士到了美國要兼兩份工作來養活4個小孩…,但即便如此,她們還是要出走;中華民國、中華民國空軍欠她們的!

終於我的資料夠說服我,我們可以啟程去江西了;除了我、其他家屬全來自美國!大家都向工作單位請了假,要來完成他們人生中最不願意承認、但又是最重要的事。

我們在江西南昌會合,一起住在一間酒店裡,國台辦的官員和大陸紅十字會的官員則住在另一間酒店,每天早上一起會合出發行動。前兩天都在做些行政的工作,特別是國台辦嚴格審核13份家屬同意文件,然後每天早晚各說一次。
「你們還少一份家屬文件,我要再次提醒各位,如果14份不齊,很抱歉,我不能讓各位挖…」
他每次講完,大家的心情就跌到谷底一次,因為那第14位家屬早就拒絕了,只是大家還都心存一絲絲希望…。

我的身份特殊,國台辦再三囑咐不可以告訴記者,所以我以周蕭家珍女士乾兒子身份參與。

第三天早上國台辦包了部小巴士,載我們前往臨川大窩坑墜機點,但走了5個小時後在臨川山區迷了路,雖然附近有人家,但國台辦官員說没用的,明天再來,這家屬可火了,去問啊!!去問怎麼走啊!!
「不是我不去問,而是我不懂此地的方言!他們講話我們聽不懂的…」
家屬哪裡信啊,兩三個人就叫司機開車門衝了下去,過一會兒又全上來了。
「怎麼走?怎麼說?怎麼…?!」
「一個字都聽不懂!完全聽不懂他們在講什麼!!」
WHAT!紅十字會官員這時解釋了,臨川山區裡的確語言與外頭不同,明天紅十字會有位這裡出身的員工會隨行。

我最怕晚上的吃飯,因為大家情緒都不好,所以吃飯時都板著臉,即使南昌的各種魚頭、魚湯…多麼有名、好吃,大家都食之無味。然後就是喝酒,男男女女、每人都喝!酒量不好也喝、喝到吐;酒量好更喝、喝了一醰又一醰。接著就是哭,哭死去的父親、死去的哥哥…,每晚都這樣,很難過的。

第四天天没亮我們就出發了!果然有人會說當地方言就不一樣,長驅直入山區,在荒山中大家下了巴士、改用走的。走了一個小時後,到了墜機點。隔著300米我拿出了王先生畫的圖,真嚇死人,一模一樣!!

突然間國台辦官員從後頭出現,盯著我的圖看。
「您來過?」
「没有!」
「那您手上那張圖…,不就是這裡的嘛?!」
「不是!」
「我看就是!」
「不是!」
吃了三天晚餐我脾氣也上來了…。

此時有人發現地上有一大塊土是深色的,與其他土顏色不一樣,常識告訴我這底下有東西。當大家在摸其他地方的石碑時,我蹲下來摸了這片深色土…。
「周伯伯,我來了。不知什麼的緣份讓我來了,感謝您在我書房給我的感覺,我一點都不害怕,我盡力讓你們都能回台灣…,一定。」
止不住的眼淚流了一身,我蹲在地上,感覺有人撐著我、没讓我跌倒。車上有鏟子,但國台辦官員不准我們拿。
「還差一份家屬同意書!」
這天晚上大家喝得更醉了…。
(註1)之後就有華航失事的機長遺孀來找我。

【黑蝙蝠回家了】之三

不論是從美國請假來的家屬、或是從台灣來的我,請假期限都快到了,但還缺一張同意書,國台辦就是不准挖!

晚餐時幾位家屬明確的說。
「明天我們即將回美國,這一趟如果還不能挖,我們就抽回我們的同意書,大家永遠都別挖了…。」餐桌上又是一陣寂靜…。
第二天我們都去機場送機,兩位家屬離開了,在機場大家還是激動的擁抱、互相祝福。我也正煩惱我的假,台灣快選舉了,新聞部忙到翻,我卻不在。但我還是如實向公司報告我的現況;經理竟准假了,我超感激的。

晚上這餐更難過,幾位家屬隔天也得走了,但他們更生氣,飯後就一句話。
「如果我們走時還不能挖,對不起,我們立刻抽同意書!」
接著除了更多的酒外,大家不知還能聊什麼了。

我決定押我最後一個寶了,我先告退離席走到外頭,思考該怎麼講明目前的困境。我拿起手機撥給台北的馬大哥。

馬大哥是空軍退役,在一場大病後發現自己有這樣的能力;他是拜地藏王的,他也認得我母親,我很信任他。在聽完我的狀況後,電話那頭沉靜了一陣子,然後他很堅定的回我。
「我也是空軍退役,我的弟兄們…,這是件對的事,應該回來、應該回來,這個忙我幫定了!你告訴我這位不願交同意書的家屬地址。」
講完電話後,坦白說我也没有太大的把握,但若明天不能成,此行就白來了。

早上吃早餐時,大家都不發一語,氣氛還是冷到最低點。突然間國台辦官員拿著一張紙跑進餐廳來。
「行了!行了!!第十四位家属傳同意書來了!之前一直說不行,但今天一早就撥電話來說挖吧!然後同意書就傳真來了…。」
為什麼?我納悶著。但管他的,就去挖吧。但國台辦補了一句。
「這位家屬說他們明天到,到了才可以挖!」
憑什麼要等他們到?!但一想、至少可以挖了吧,大家情緒就稍微穩了些。這天大夥才有心情看看南昌這個古城,我到市區去繞了一圈,但印象不深,買了幾本書吧…。可是當我回到旅館,坐在沙發上累得睡著了,我做了個夢,夢見和14位烈士們話家常,他們看起來是那麼的年輕、健談,可是就在我問了一句話。
「這40年你們都怎麼過的…?!」
夢突然醒了,電視上正在播水滸傳的林沖夜奔,林沖逃出後對著樹林大喊。
「望家鄉,去路遥。
想母妻,將誰靠…」
我怕忘了,趕快拿筆寫了下來。14位烈士透過這林沖的段子告訴我這40年他們怎麼過的,跪在床前我大哭了一陣子;懂了、知道了,這40年你們多麼想回來,又多麼擔心家人没得到照顧。

翌日我們搭了國台辦準備的小巴士往南昌機場走,先接#14家屬、再直接赴臨川大窩坑;巴士上,原先家屬都坐在後面,#14家屬和國台辦、紅十字會官員坐前面,我就夾在中間。但我還是注意聽前排在說什麼。
「X小姐,妳們本來不是說不挖了嗎,怎麼現在又同意了?」
「還不是我媽啦,她說我爸爸夢裡去找她,要她同意挖,我媽嚇到了,所以同意挖啦!!」
我靜靜聽著,心裡好感謝馬大哥,他真的幫了這個忙。

再到大窩坑時,哇塞、全是人!附近好幾里外村子的人都攜伴來看台灣的人來挖當年墜毀的飛行員,連當年在現場的那小伙子都來了。約有一個營的解放軍人著便服圍著失事點,不讓外人靠近。南昌的幾位法醫也在現場等著辨識。

燒了香、簡單的祭拜後,第一鏟開挖;半小時陸續有東西出土,有降落傘袋、傘帶、襪子…,我用V8紀錄了一切,並拿起每樣出土的遺物仔細看。周以栗機長的女兒周璇蹲在土坑旁,從一開挖她的眼淚就没止過,她痛苦的跟我說。
「心好痛…」
接著骨頭也挖出來,但都是短短一截、一截,可想見當時墜毀時是多麼慘烈…。法醫們仔細的檢查、分類骨頭,最後他們真的排出了14付大腿骨,這是人體最大的骨頭。

到下午1600,挖掘工作告一段落,紅十字官員和法醫討論後,確認有14付遺骨,然後送臨川殯儀館火化。用紅巾包了兩大包,準備帶回台灣。那晚大家就隨便吃吃就回房了,準備打包、回家!而且還要帶著爸爸、或者哥哥、或者公公回家啦。我則把其他出土的遺物裝在我帶去的大背包裡。我也請公司通知同業,又一架黑蝙蝠回來了。

一早在南昌機場,國台辦、紅十字會官員都來送行,我們的心情和前幾次來此時完全不同,戒心也少了…;當國台辦官員貼心的問我回台灣機場後有没有車接送呢?!我竟不用腦的脫口而出。
「喔,有採訪車來…」
一旁的周以栗機長女婿馬上搭腔。
「哈,現在還有柴坊車?!太原始了吧!?…蔣兄客氣了,來接您的應該不是奔馳就寶馬吧…。」
大家七嘴八舌的掩飾了我的記者身份。咻,好險,我是怎麼了…?!

在回台灣的飛機上,我注意到每位家屬都睡得好熟,我拍下他們的睡姿,在新聞上註記著這是飛機出事後家屬睡得最安穩的一覺。飛機降落時我告訴烈士們這座是中正機場,座落在桃園機場旁,接續34隊、35隊黑貓中隊的U2高空偵察機就是從這裡起飛的…,又是一些叫人難過的任務。

飛機降落後艙門一開就看到空軍儀隊和一堆攝影機,我馬上閃身不要被看到,我寧願各台多報導一些,我再推我的專題。

晚上我和所有在台灣的家屬們在華國飯店聚餐,我的乾媽周蕭家珍女士也來,我自己的家人也到,席間看家屬們相互敬酒,一下哭、一下笑,我回想起了幾天前在大窩坑的土坑前我做的承諾,我要帶大家回家的!想著、想著,我的眼淚就止不住的出來;14位家屬把他們40年的委屈、情緒、思念、痛苦…,問都不問就全壓給了我,我在14個月裡承受的這些全爆發了出來,我趴在桌上涰泣、甚至大哭,我太太趕快帶走小孩,我的乾媽抱著我,哭著輕輕拍著我。
「没事、没事…」
怎麼會没事?!